弗兰西的最后一张照片。
熊长期囚禁,会造成心理疾病,可能会啃噬自己的手掌。图为名叫“安宁”的黑熊的手掌。
谢罗便臣和一只名叫“凯撒”的棕熊在一起。
在传统医学中,有一味名为“熊胆”的中药。
为了这一药用,数以万计的黑熊从小就被圈养在一个狭小的铁笼里,腹部被凿出一个黑洞,一个铁管贯穿其中。每天1到2次,会有胆汁从中抽出。
这是一个漫无止境的梦魇。活体取胆带来的巨大痛苦使黑熊呻吟、咆哮、撞击甚至掏出自己的胆囊进行自残。而这一切都无法使痛苦停止,只因从它们的伤口中汩汩流出的“液体黄金”,成就了一个价值数百万美元的产业。
熊胆入药是否真的如此必需,以致我们有理由让亚洲黑熊遭受如此苦痛?记者走访各路专家,并且走近那些为了拯救亚洲黑熊的濒危命运奉献毕生之力的人们。他们正在努力搭建一条救助黑熊之路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这也是一条属于人类的救赎之路。
亚洲黑熊小档案:
亚洲黑熊,国家二级重点保护动物。毛色乌黑富有光泽,胸前有新月形金毛,又被称为月熊。它同时还是世界八大熊种之一,被列入《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》附录I,严禁任何形式对其制品的国际贸易。
然而,由于传统医药对于熊胆的需求,亚洲黑熊种群遭受严重威胁。上个世纪80年代,朝鲜发明了圈养黑熊获取胆汁的方法。养熊业因此产生。野生的小熊被人捕猎,关闭在铁笼里,作定期抽取胆汁的用途。
这种方法在数年之后传入中国,根据权威部门的统计,养熊业大肆发展期间,野外黑熊的种群数量也在不断萎缩,与此同时,这些圈养黑熊遭受巨大的活体取胆痛苦。
记者从有关部门获悉,目前全世界野外黑熊数量仅剩25000只,中国大概有16000只。中国至少有7000到10000头黑熊被圈养在养熊场里活体取胆。
救助:冥冥之中的召唤
“在我们生命中的某些时刻,会在冥冥之中收到一些你无法拒绝的召唤。”亚洲动物基金(AAF)创始人谢罗便臣女士(Jill Robinson)这样说。16年前,她还是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(IFAW)的一名顾问,因一个偶然的机会到广东一个养熊场参观:“在一间隐秘的地下室里,我看到鳞次栉比的狭小铁笼中关着像囚犯一样的黑熊。它们的腹部裂开,伤口上插着锈迹斑斑的金属导管,如同中世纪酷刑的受害者。”
突然,她感觉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,她转身看见一头母熊从笼中伸出爪子搭在她的肩头:“我不假思索地握住了那只爪子,它有节奏地捏捏我的手指,仿佛是在发送求救信号。”收到“召唤”的谢罗便臣从此发誓要为营救黑熊献出毕生之力。在她和IFAW的努力之下,广东林业局关闭了广东两家非法养熊场,营救了9头黑熊。其中一只黑熊从尚未成年便被禁锢在铁笼中,骨骼已经变形,无法吞咽食物,最后,医生为它实施了安乐死。
1996年,8头幸存黑熊被送到了广州番禺??那一年,IFAW在此建立了中国第一家黑熊养护中心。虽然只有两亩地,但有大片草坪、低矮的灌木,和一个小型游泳池。IFAW的负责人葛芮忆起初见到这8头熊的情形:“我相信这些黑熊此前从未见过草:我们在草地上放满它们爱吃的苹果和柚子,它们却始终在屋檐下狭长的水泥路上焦灼地来回踱步。终于,有那么一只胆子大一点儿的熊,想要试探一下。可是它的爪子刚刚挨到草地就吓得缩回去了,再伸一下,再缩回去,就好像触电一样……”
现状:近万头黑熊仍受“活体取胆”
根据林业部门的统计,截至2006年,中国境内一共有68个养熊场,7000余头熊(主要是亚洲黑熊)受困其中。中国还存在着相当数量的非法养熊场:“我们推测实际受困黑熊的数量将近万头。”IFAW的专家卡蒂?勒福乐(Kati Loeffler)向本报记者透露。
“活体取胆”是它们每天都要接受的酷刑。一根长约10cm~20cm不等的金属或橡胶质地导管穿过它们的腹壁,直插胆囊。一天当中至少一到两次,它们体内的胆汁要顺着这根导管汩汩抽出。痛到发狂的黑熊们号叫、撞击甚至掏出胆囊进行自残。为了避免这种情形,有的黑熊被套上了重达10公斤的金属马甲,仿若中世纪惨无人道的刑具。
由于此法过于残忍,“为了更人道地对待熊”,林业部门在1996年下达了一个取缔有管引流、使用无管引流的通知,不再允许使用金属管或者“铁背心”,而是用肠衣在熊腹部开个肉管道直通胆囊进行引流。
黑熊的痛苦并未因此减少。无管引流要在黑熊的腹壁留下一个长期的开放性创口,极易造成感染,不断流出的胆汁还会使黑熊的皮肤溃疡。很多时候,没有准确插入胆囊的器具还会直刺黑熊的腹腔,造成黑熊肝脏破裂。
还有的非法养熊场对此规定置若罔闻:亚洲动物基金发现,一些养熊场采用假的无管引流,即将一个半透明的塑料管缝在熊的体内,为了固定塑管,还会用钢丝将其缝在腹肌上:“这一切,主管部门不到手术台前,根本不可能发现。”
四川龙桥黑熊救护中心:
亚洲黑熊的庇护所抵达
在广东救出最初的9头黑熊之后,谢罗便臣离开IFAW,创办了以拯救亚洲黑熊为主旨的亚洲动物基金(AAF)。2000年7月,亚洲动物基金在四川成都龙桥建立黑熊救护中心,有关部门承诺助其在2005年前从条件较差的养熊场拯救500只黑熊。截至发稿,这里已经救助的黑熊数量是265头。
如何营救这些黑熊?“常用的办法是,一些养熊户自愿结束养熊业,亚洲动物基金会支付一笔合理的补偿金??当然他们必须把驯养繁育许可证交给我们。四川省林业厅也不会再颁发新的养殖许可证。”朱柯说。用这种办法,亚洲动物基金在近11年的时间里协助政府部门关停了41家养熊场。
在朱柯的记忆里,“龙桥最无法忘记的一天”是去年的3月31日,那一天的晚上,28头被救助的黑熊抵达龙桥:“装黑熊的笼子弥漫着腐烂的味道,有的熊整个背部烂掉,有的熊腹部抽胆口流淌着说不清颜色的体液……”其中一头黑熊甚至没有等到工作人员将它抬出卡车就死去了:“它的身体尚有余温,血肉模糊、严重腐烂的脚掌伸向天空,仿佛在求救。”这只刚刚嗅到拯救气息便死去的黑熊,被亚洲动物基金的工作人员唤作“安宁”:“希望它可以在另外一个世界得到最终的安宁。它一定不会白白死去!”朱柯说。